宗谱____老家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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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样板 发表于 2013-5-29 17:07: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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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周素子

     小时候在老家,常在大人们口中听到一些家族中的故事,大多零星无系统,还常夹杂些神秘感。比如说我家原姓李,不姓周。又说是一位祖辈入赘了周姓。又有说是 一位祖辈给周姓做了继子。小孩们听了并不追究。又说我的大伯父应考举人,屡试不中,后来祖宗托梦给他,说他忘祖,忘记了李姓,自然考不中。大伯父原名周光大,此时改名为周李光,再考,果然考中了。祖宗的保佑果然是不虚传的。
    在老家,我们住的房子很大,是一所数百年老宅,明清时代为沿海抗倭设施的都司老衙门,大家都习惯的称这所宅子为“衙门裡”。大伯父当官后,祖父向南京临时政府洽买下了这所宅子,祖父带著自己的四个儿子,从隔溪狭窄的老屋裡搬出住入了旧衙门。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降生在这所老宅裡。对这所老宅传说很多,据说天花板上,空心砖牆内,生活著千年狐狸精,我的二伯父每逢初一、十五都备果品礼拜狐仙,据说他年轻时轻慢过狐仙,为此吃过苦头。又说黄昏、阴雨之时,有人见到过陌生人影。老宅有些空房子孩子们是从来没有去过的.....。
    每个孩子所听说的故事也往往是不相同的。我小时候依稀听说过,我家祖上有一部宗谱,其中记载许多往事,当然我们大家都没有见过。
    周家的兴盛时期,当在辛亥革命后的一、二十年内。这一、二十年的兴旺发达,我在儿时也听得很多,做大事的人都集中在祖父莲波先生与大伯父六介先生身上,尤其是大伯父,他文武双全,智勇兼备,而且仪表堂堂,他为周氏家族带来了许多福泽与骄傲。 但等到我降生,家道已经中落,辉煌已成过去,只能在白头宫女般的老佣口中得知一些。周氏家族在乡镇中算是大族,但除了祖父仲弟小叔公一支人脉外,其馀的互不往来。至于小叔公家,也只是每年随母亲前去参加他家的一些婚丧大事而已。
    到了上一世纪的五十年代,国家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旧的固有的传统都被破坏了,我们也渐次的离开故乡老宅,从此各人的经历都变得十分坎坷崎岖,历经了九死一生,对家乡的一切也都冲淡而至遗忘了。被迫远离故乡,厄运也从此而始。
    到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我们才又渐渐的恢复了工作,庆幸自己居然活下来。我得以在一家杂志社工作,我的工作性质是可以考察名山大川,可以研究古村落、古建筑、古文献,以至风水学,因此我有机会考察各省民居,乃至本省浙西许多古村落,对慈溪诸葛村,建德新叶村等的风水地理、建筑规划尤其感到钦佩。在一九九零年前后,我多次前 往,并与新叶镇上的建筑师叶同宽成了朋友。因此,我有机会读到了村中珍藏的《叶氏宗谱》。浙江是文史之邦,在明清时代有数百家藏书楼,如天一阁、皕宋楼等就以珍藏方志著称,但经过洪杨之乱、日寇劫掠及毛时代的文化革命,有的虽尚有倖存者,但大多早已丧失殆尽了。尤其在村落,属于宗族私家所藏,罕有存者,此次能见到、摸触到如此浩瀚的一部古版家谱,实在出人意料,令人感动不已。 《叶氏宗谱》计四大函,数十卷本,线装木刻,图文并茂,有村落规划图、水系流向图,以及祖先坟茔图等。文中世系分支,迁徙情况,均甚了了。叶氏祖上有许多 名人、贵戚,宋诗人叶梦得即是湖州分支的宗裔。在新叶镇的祠堂裡我们能见许多匾额,其中一匾为朝廷所赐,原来是新叶村的名医治好了公主的顽疾,而招为驸马。这 一段佳话是真实的存在,令人敬佩的是他的医术,而不是身为驸马。
    《叶氏宗谱》因为年久,又在文化革命中藏于阴暗之所,故脱线破损,虫蛀腐蚀,有些篇幅已经丝丝缕缕不堪辨认了。何况新叶的农民大多穷困,人人为生计奔波,又谁会想做宗谱的破损修补呢! 当时我将此部《叶氏宗谱》带回杭州,请杭州图书馆古籍部专业的旧书修补人员加以精工修补,经逐页裱褙,重新装订,历时半年之久始告成功,于是重新成册装函。 由此我想到我家的《周氏宗谱》,经过这场致命的文化革命,它是否尚在人世?我不回老家也已三十多年,生活的坎坷,生命的无常,历年的巅沛流离使我无暇返回故里,何况故乡几乎没有了家人。加之在一九九五年我来到了纽西兰这个天边的国家,离故里越来越远,但却时时梦魂牵绕,我的心似离故乡越来越近了。二零零 零年我再次返国时,回到了老家,我和陈朗并自德国返回的三幼一家四口,相聚于米哥前些年在故乡石门潭侧所建的荆庐裡,虽在夏日,但荆庐高旷、临水、通风,因此暑气尽消。就在这个夏日裡,在我的寻觅下,我终于得到了《周氏宗谱》,虽仅为一卷本,历史渊源并不太远,但我极为珍视,我真是此行不虚啊!
    先是曾听米哥说,据他打听,宗谱在隔溪老宅族侄其钧处,但他未亲见。八月的傍晚,我独自僱三轮车前往,我故意让车子绕道而行,再对儿时的戏耍之地作一次寻 梦。米哥的荆庐建在镇西石门潭边山坡上,其钧居处则在镇东门外溪边,我必须横穿全镇。于是我经由印山、城裡湖,在横街转入三角街,由南门穿 至关帝庙、娘娘庙(妈祖庙),这裡是我儿时经常玩耍的地方。然后到东门街,这裡还保存五座避火牆与石拱门。 其钧的居处在东门溪西岸桥堍,无需过桥。这是一所祖辈遗留的老宅,为清末建筑,进门上台阶,即为小天井,四周为挖孔砖牆,房屋为木结构,低低的两层楼,典 型的浙东民宅。其钧侄辈份低于我而年长于我,称呼我为“素子孃”,若干年前我们在杭州见过面,曾送给我一隻硕大的数斤重的蚰蠓蟹。家谱果然尚存他家。他拿出一个布包,小心地打开,因为历经百年,已经残破不堪了。家谱只是一卷本,体现不出家学渊源,与新叶村的数函数十卷本不可相比,但是我已很感动,经历了文 化革命,它居然存在人世。
    与其钧商量结果,宗谱由我带往杭州予以修补,再複印多册分放族人处。又相约二、三年后我再返国时,续修族谱,这几年间其钧必须搜集族人资料以备用。 当我将宗谱带回荆庐时,王渊非常高兴,他虽然是德国人,但一直醉心中国文化,他是学历史的,尤其关注宗谱文化,当夜在灯下,他先披阅,在丝丝缕缕的残破中寻找脉络。 宗谱带回杭州后,再请杭州图书馆古籍部,予以逐页修补、裱褙,重新装订,并複印若干册,再敦请杭州耆宿、当时八十六岁的戴维璞先生为宗谱书写《重装荆川周李氏宗谱序》,以记明重装经过,并请老先生为重装的宗谱书籤。
    研读宗谱,整理出清晰的脉络。宗谱原名《荆川周李氏宗谱》,是光绪三十一年(一九零五年)时由大伯父周光大六介公执笔重修的。原先五世祖嘉胜公修有族谱,于光绪二十一年(一八八五年)毁 于火。后在淀川方氏家,无意中获得嘉胜公的草稿,也是在另一场火灾中的幸存之物。大伯父披阅原稿,遂萌发了重修家谱的愿望。他们的这一次修谱也是一次壮 举,虽有原稿资料,但须再旁搜博引。当时大伯父只有二十三岁(他生于一八八二年),是一位“邑庠生”,然而他已开始办学,并且广交游,但毕竟没有钱,所以 此次的镌刻印刷费是由一位族叔名辉生者出资的,由大伯父执笔,由另一位族叔新枝公任校对。新枝公是神仙一流人物,据说他有郭橐驼一样的艺树功夫,而且七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相貌。
    大伯父请了三位乡贤为重修的宗谱作序,三位长者都不约而同的盛赞大伯父因循周姓的作法。对于姓氏的变迁,道光四年五世祖嘉胜公在原稿上有一篇非常简短的《李氏宗谱原序》,全文如下:
    予族本李氏,世居鄞县,康熙乙卯,逆藩耿精忠兵退,复立大荆营汛,时千总周定国自提标迁守大荆,我高祖启云公以中表亲同来,遂因其姓入营,居荆之南门,迨曾祖玉成公筮仕荆营以周姓著数世,因之。予懦且贫,未克诣四明,询寻宗族。爰就高祖迁荆始,另立家谱,支派昭垂,釐然可考,其追求宗本,及显扬祖德,有待 后人焉! 这是一篇最短但最明白的序文,说明原姓李,世居宁波,在康熙乙卯年(一六七五年),随表兄周定国来荆营,用周的姓入营,居住大荆南门。后来儿子玉成公亦在 荆营办事,吃的公粮,因循了数世。到第五世嘉胜公,他想循本溯源,但是“懦且贫”,他没有力量到鄞县去询寻宗族,为了昭告后世,他写明这些渊源原委,“釐然可考”,至于追求宗本及显扬祖德的事,他盼望能有后人继承。他製就家谱另立支派,家谱记载只能从启云公迁大荆算起。我们能知道的高祖只有启云公。记得小时也听母亲说起,大伯父做官后,也曾派人到四明鄞县寻访过李氏宗本,但人海茫茫,无处寻访,除只知原为李姓外,因无其他任何线索,故无收获而返。
    大伯父接受教训,他将重修的宗谱印成数册,分放于各族,但相隔百年,今只能见到仅存的其钧侄家的这一本,能免遭劫灰,是祖宗的呵护。
    宗谱包括原序共计序五篇,其中以大伯父一篇写得最为激越精彩,能见出他的胸怀和今后的成就。然后列“凡例”十八条,虽然都属垂示训戒,但思想不陈腐,特别第十五条载:“女子配字,当择名门俊婿,不必计其家资之丰啬。”又第十七条载:“有孝悌忠信言为世法,有行修志洁立业成家,为乡党推重或妇人女子贤如孟母者,均应入载家谱。” “或放荡赌博酗酒无厌训责不悛者”,也要于“行下大书”,不能“曲为隐庇”,为“惩戒已往”,“垂劝将来”。
    果然,我在谱中第七世孙名立鼎号禹才的记载下,写有“不守家训,好烟赌,家业荡尽,阳春公(第六世)无子,所遗南门街楼店一间亦被盗卖”。可见家谱的真实记录,并非一味的歌功颂德,而是公正的。
    宗谱又定“宗规”八款,款款都顺乎天理而准人情,每条款下都有详细的文字解注。我特别欣赏其中的“和乡党以息争讼”款,宗谱认为到公堂就是“屈辱公庭,委 身法吏”,而且“负者自觉无颜”,“胜者人皆侧目”,“以里巷之近,而举动相猜,报复相寻,何以为生业、长子孙之计”。在“完钱粮以免催科”款下载“.....为斯民 也,必须上报军国,下计身家,依限而纳,毋待追呼,然后以其所馀者养父母,毕婚嫁,给朝夕,供伏腊,斯俯仰无累妻驽,宴然其为安乐.....”。
    宗谱有自第一世高祖始的世系图,有宗族中的辈份实录。实录甚祥,有名、字、号、庙行,所配妻姓氏,及夫妻生卒年月与坟墓的方向位置。篇幅较多的为先人传 列。宗谱还为子孙规定了名、字、号,已远至第三十世。可惜的是近来诸房并未按祖宗的规定为儿孙起名,大概也是从未见过宗谱不知有此一举吧,可叹!光绪三十一 年重修谱,仅修至第十世,也只寥寥二人入谱,那时如我的父亲还尚未婚配哩!此后,近百年来,族中再无人关注续修宗谱。作为周氏后人,续修宗谱应视为责任,这不仅是一户一族之事,这是文化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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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
2013-5-29 21:53:37
一看而过                              
2013-5-29 22: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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