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____老家的回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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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样板 发表于 2013-5-29 17:03: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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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周素子

    我的童年,因为住在与周围环隔绝的旧都司衙门故宅裡,除了家中的兄弟姐妹之外,几乎没有另外的朋友。但是“嘤其鸣兮,求其友声”,求友是本性,所以我还是有了两个小朋友。
    一个是男孩子,姓仇名叫新康,和我同岁。他家就住在我家大门外对街的一所简陋的二层木结构小房裡,他的父亲名叫仇瑞皋,终年不在家,远赴宁波、绍兴等处当堂倌、账房什麽的,只在过年时才返家。新康还有一个姐姐,名叫素球,当时十三、四岁了,母亲多病,家务都是素球一人承担。
    新康时时穿越重门,到我家与我玩耍,我们就在大厅裡宽廊下玩。大厅裡有长画桌、八仙桌,我们就在桌下办家家,在厨房裡找些粗短的萝卜、茄子,插上四根火柴当腿子,在尾部插上狗尾巴草,就是猪、狗等家畜。与新康的玩儿真是非常投入,非常有趣。我们似乎只闯过一次祸:我们一向在家裡玩耍,从不出门的,可是有一次,是春天,新康曾随他的母亲到过东里,他觉得那裡很好玩,说要带我去玩玩。东里在大荆古镇东边的郊外,那裡除一个李姓大宅院外,都是庄稼地,要从我家门外的署前街向东横穿由卵石舖成的东门街,然后走出一条狭窄的长弄,过了东门溪桥,才能到达。这一天我和新康不经禀报,私自上路。才过了东门溪桥,就在桥头麦地的田梗上,发现了一簇簇初生的豆苗,非常茁壮、有趣。新康说,这些都是野生的,可以拔回家去再种。我们忘记了要去东里的事,拔起豆秧来,每人手上都已有两大把,意犹未尽,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家佃主跑来了,带著哭声大吵大嚷。我见机不妙,赶紧扔了手中豆秧,飞快向家中逃去,新康不够机敏,被佃户逮住了。我边跑边回头看新康,见佃户揪住他,无法摆脱﹒﹒﹒﹒﹒﹒。后来知道,佃户一直揪住新康,问明地址后,扭送他回家,新康遭了他母亲一顿好打。我母亲后来才得知,也非常严厉的教训了我。之后似乎再没私自出过门。
    到了小学入学年龄,新康只上了不多几天学,就失学了,我和新康也不常一起玩了。一九五零年以后,世事发生了骤变,我也在老家的初中毕了业,跟随二姐到了杭州继续求学。这次离家,直到三十二年以后,结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艰难困苦、流离巅沛后,才随米哥首次返回老家,已经到了八十年代初了。此番返回老家,其实“家”已经名存实亡,我的父母亲也早在五十年代迁居杭州了,亲属之中只有三伯父家守寡的杏元大嫂还在,守著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夜晚在灯下我向杏元大嫂问起新康。大嫂说,新康有了一男一女,先时务农,后来在镇上绣衣厂工作,生活一直艰难。在家乡的几天中,新康来看过我一次,已全然没有童年的面貌,完全老农模样,默默的不多说话,头髮已经花白。他殷切的拜托我,在杭州为他们的绣衣厂找点活计。至于我提起在东里拔豆秧的往事,他竟全然忘记了。
    我的另一个小伙伴是一个女孩子,姓李名叫春娇,她家住在小山脚城裡湖边,从我家大门出去要向西拐弯才能走到她家,远著呢!我们原并不相识。后来我母亲为开设酒坊,向西边围牆外毛家买了菜园,打开围牆,修建侧门,侧门外即是城裡湖边、城隍庙一带,有了这个侧门,我家不再通过三伯父家厅堂走大门了,我这才有机会认识了春娇。春娇与我同岁,长得很清秀,很瘦小。有一次她到我家玩,凑巧大人们都不在家,我们大玩其水,把大厅、游廊、楼下西厢房灌了满地的水,真是痛快极了﹒﹒﹒﹒﹒﹒。不久,春娇的母亲死了,她的父亲娶了继母。当时国民党某部队第四团驻扎我们镇上,要开拔了,王团长太太要一个小丫头,由镇上谷显正介绍,春娇给王太太做了义女,离开了古镇,不知去向。
    等到一九五二年,我在杭州师范学校读书,一天,我老家的邻居蒋德閒先生忽然带了春娇到学校来看我,这真是太意外了,算来应该有十年不见了。春娇仍然清秀,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但显得很憔悴,没有一丝少女的天真活泼,很懂事,很老成。说是从上海来,回老家大荆去,路过杭州,听德閒说我在杭州,来见见面。她说她在外地一直非常想家,也非常想念我。
    早年春娇离开老家后,先是随王太太在各驻地作短期居住,后来王太太一家定居上海。春娇在王家,名为义女,实为丫头,并没有上学机会,小小年纪承担所有家务,王有多子女,春娇每晚要为众多弟妹洗脚,稍不如意,就会当胸踹她一脚。王家喜欢看戏,春娇要在家中烧好宵夜点心,要等待看戏的人归来,然后拾缀乾净,方能安寝。日常非打即骂。
    五十年代初王团长去世,王太太转嫁给一个车行老板,摇身一变为普通市民,在准备迁居杭州的过程中,因整理家财,一隻金戒指,用纸包著的,遗失在字纸篓裡,春娇在收拾字纸篓时,发现了这隻戒指,她不该不上交,随手藏在身上。一个小女孩子没有太多的衣物,不久就暴露了,这一次真打得死去活来,无处求救。就在这个时候,春娇遇到了同乡人蒋德閒先生。
    德閒先生是我镇诗礼传家的蒋家望族第三子,父蒋叔南是我祖母的娘家亲戚,我们称之为叔公。他的第三子德閒,曾在我就读的雁山中学任教,虽未得其面授,但也算是我的初中老师。德头先生五十年代初即在杭州灵隐革命干校受培训,不久留校任教,他在上海偶遇小同乡春娇,他鼓励春娇脱离王家,春娇在德閒的启发、鼓励、支持下,还揭发了王家曾经私藏枪枝一事,致使王家抄家。这次春娇来杭州师范看望我,正是随德閒先生返里,路过杭州之时。
    春娇此次回大荆老家,只呆了几个月,因为老父已去世,并无生计可觅,遂返回杭州,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名叫阿毛的年轻人,家住吴山脚四条巷附近,离我的学校并不远。阿毛当时在浙江医学院手术房工作,双亲都已去世,他的父母是张姓名医世家的老僕人,所以阿毛因为张教授的关係得以在医院工作,仍住张家。春娇的新房也做在张家的厢房裡,当时张教授八十多岁了,春娇服侍他极为周到。阿毛后来在羊坝头开了洗衣店。一九五七年我的二姐素琛打成右派,处分极重,开除公职,下乡务农,亲戚朋友都疏远了,生计十分困难,二姐无法胜任农活,曾一度住在春娇家,帮洗衣店拆洗缝补度日。这段时间我在外地,只要到杭州,也常住春娇家。春娇不光接待二姐、接待我,还接待许许多多来自故乡的人。山乡人不到病重不上医院,到该上医院时必是重病,于是不远数百里来杭州城医病,一时住不上医院,都先住春娇家。春娇家只有一间卧室,四个孩子,两夫妇,但常常打满了地舖,无论来客是什麽病,春娇一律接待。我们浙东山乡人有一个习惯,就是早饭也是吃乾饭,只要山乡人来,春娇在上工前就是早早起床,生煤炉、炒菜、焖乾饭,她连细节也尽力而为,使客人宾至如归。六四年我的父亲去世,在那个岁月,也只有春娇一人来奔丧,送了一副香烛。
    我常说思念老家,思念而已,而春娇对待故乡是在行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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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
2013-5-29 21:53:12
一看而过                          
2013-5-29 22:10:42
老家  的回忆  好
2013-5-30 10:00:53
江再清 发表于 2013-5-30 10:00
老家  的回忆  好

是写的很好的,让我们了解了家乡的过去。不过一些史料也不实,只能做文学欣赏,不能做史学资料。
2013-5-30 11: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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