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初冬已至。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再也提不起半点出外赏玩的兴致,只因到处的黯淡与颓败,好不让人失望。本不信,这样的季节会竟有一个地方能珍藏了四时的记忆,层层叠嶂,脉脉依依。直到去了雁荡,才发现,世间竟有这般山色,可以摊开现出日月精华,纵横于天上人间。
那日,师门中人,三五结伴,沿茶山一路北行,刚过乐清,驶入雁荡境内,远远便瞧见了连绵的山峦,隐隐约约在晨雾里显露出墨蓝色的倩影,隔绝了人间烟火,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敬畏之情。赶紧掸拭掉在俗世的繁缛杂念,深深地随着山峦的起伏,一低一回,一张一翕,吐纳出雁荡山林仙气。“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雁荡虽不是昆仑,山岚虽不是玉英,但此刻的我也有屈子两千多年前的感慨,在这么一个地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正如明代雅士冯惟敏所说的:“一弯烟水一林丘,一半田畴一半洲。一吟一咏一昏画,一鹤朋一鹿友。一粗餐一饱何求。一生事一生命,一个人一个口,一醉来一枕庄周。”没有了外面世界的喧哗与烦扰,活得更自在逍遥,人也必当更加长寿。
随着我们的“步步逼近”,眼前的山峰变得清晰明朗,万山重叠,群峰争雄。整块整块的石峰竟大步逼近,大有压倒之势,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让我整颗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给揪了起来。这样的景致竟让我这个生于巴蜀之地,见惯大山大河的人也在它面前失了常态,面露惧色。没想到秀丽柔和的江南之山竟然也有与蜀地雄山险峰为之相抗衡的气势磅礴,雁荡果真让我不虚此行。
早就听说雁荡有三绝:“大龙湫飞瀑,灵岩飞渡,灵峰夜景”,我们一行人从灵岩而入,迈步在山林小道之间。虽是初冬,却因为上天的格外恩赐,使得这里的植被却还是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致;青松点染了苍翠,藤萝缠绵于乔木,梧桐晕染了金黄,红豆结籽出相思。这里的一草一木丝毫没有受到北风的凌烈而显现出黯淡的凄切之色,反而愈发地层层叠加,清丽脱俗,让人甚至一度痴迷了它究竟是属于哪个季节。雾岚刚散,植被却还牵留着清曦的晨珠,久久不肯松手。悠长的山道,笼罩在淡绿的氤氲中,风夹着清香的松林味道扑面而来。走在窸窸窣窣的落叶上,抚摸着青松,脑海里萦绕着禅的三种境界:其一是寻,落叶满山,何处寻踪迹;其二是超,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其三是悟,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我想也只有这样的景致才能让禅师们领悟出这么高深的境界吧,这里必然要有一处晨钟暮鼓之地才好!正念着,转眼间,一座古朴大方的古刹便呈现在我们眼帘,而四周竟是百余丈的岩壁山峰。“深山藏古寺”,原来古书上所说之景居然真实地存在着,而且就在我的眼前。
“这边是天柱峰,这边是展旗峰,等会我们观看的灵岩飞渡表演,就是要在这里观看。”同行的老师耐心地向我们解释道。时间尚早,我们准备先去卧龙谷看看,也就是当初张纪中版《神雕侠侣》中小龙女与杨过就此分隔,期期艾艾十六年之久的断肠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为了爱人能够生存下去,要从千丈悬崖纵身一跃,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呀!无疑,金庸先生笔下的那一幕是悲怆的,是凄美的。要把诗意的人物与虚幻的景致展现出真实的质感,这一点,张纪中是成功的,因为他发现了雁荡。从此,雁荡的卧龙谷又有了情人谷的美誉。在搭乘一座让我惊异的水泥电梯到达山顶后,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在崖壁的钢板上,右边是陡峭悬壁,左边是千丈深渊。而在悬崖走栏扶臂上,大大小小的同心锁,锁在这深崖之间,寄托了情侣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与心愿。
从卧龙谷下来,正是飞渡表演的时候。在天柱峰和展旗峰的峰顶拉上一条绳子,高达200米,宽亦200多米,可谓世界罕见。随着解说的配音,飞渡人在绳子上表演翻跟斗、飞翔等动作,看得下面的我们胆战心惊。那些飞渡的人真可谓“步步惊心”呀,心中不免更加敬佩。而最让人称绝的是在270多米高的天柱峰顶用缆绳悬空而下表演,只见表演者在天柱峰顶拉着绳子像壁虎似地沿悬崖而下,每当垂下一段距离,就弹跳来作一次飞跃,既像山雀在啄食,又像雄鹰在翱翔。其中,最引人入胜的是悬空倒挂,表演者两脚紧扣着绳子,在站稳后,突然头顶朝下倒栽下来,看得下面的观众连连称奇,这样的表演真让人由衷地钦佩,我想传说中飞檐走壁的大侠也过犹不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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