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一年(1613)四月十三日,徐霞客在雁荡山大龙湫观瀑亭观瀑时,“已神飞雁湖山顶。”第二天一早,他在向导陪同下,作攀登雁湖的尝试。由于不明上山路线,这次攀登没有成功。在攀登途中,险些儿从千丈陡壁上跌落,粉身碎骨。
徐霞客在《游雁荡山日记》中,是这样记述这次脱险的:“向惧石锋撩人,至是且无锋置足矣。踌躇崖上,不敢复向故道,俯瞰南面石壁下有一级,遂脱奴足布四条,悬崖垂空,先下一奴,余次从之,意可得攀援之路。及下,仅容足,无余地;望岩下斗深百丈,欲谋复上,而上岩亦嵌空三丈余,不能飞陟。持布上试,布为突石所勒,忽中断;复续悬之,竭力腾挽,得复登上岩,出险。”可是在一本介绍徐霞客生平的著作和一些文章中,讲到这次脱险时,硬要在“持布上试,布为突石所勒,忽中断”下面加上“幸被松树挡住,才免于难”这么一个尾巴。加上这个尾巴的用意是很清楚的:无非是为了交代一下徐霞客这次脱险的原因。
加上这个尾巴,显然是一些作者想当然的结果。在这些作者看来,徐霞客对着悬挂在那里的足布拉了一下,足布竟被突出的岩石所勒断,跌下去就没命;徐霞客既然还活着,那自然是由于被松树挡住。否则好像就不可思议。再者,很可能是由于错误地理解徐霞客的不怕牺牲的精神所引起的。
的确,正像潘耒在《徐霞客游记》的序言中所说的,徐霞客在问奇于名山大川途中,作到了“途穷不忧,行误不悔。瞑则寝树石之间,饥则啖草木之实。不避风雨,不惮虎狼,不计程期,不求伴侣。以性灵游,以躯命游。亘古以来,一人而已!”这是何等坚忍不拔、艰苦卓绝、英勇无畏、置生死于度外的牺牲精神!正是这些可贵的品质,成就了这位“千古奇人”的千古业绩。
徐霞客无愧是一位“大勇”者,但是,他同时是一位“大智”者。他“以躯命游”,而不是“玩命玩”,他不会把生命当玩物,当儿戏。就拿这次脱险来说,也恰好说明了这一点。他为了排脱危难境地返回原地,是在“持布上试”时,布被突出的岩石所勒而中断的。正因为抱着“上试”的心理,精神上有所准备,所以当足布中断时,人还站立着,并未跌入深谷。我们从一个“试”字上,可以见出徐霞客的细心和大智。要是他冒冒失失地拉着足布使想腾挽而上,那么他早就一落千丈,葬身绝壑了。
从而可见,在徐霞客为排脱险境返回原地时,拉断了足布而人未跌落深谷的情况下面,加上“幸被松树挡住,才免于难”的这么一句,不但无助于显示徐霞客的英勇无畏的品质,反而有损于他作为一位“智”者的形象。看来,这加上的一句,显然是画蛇添足,根本没有必要,还是去掉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