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6月15日B33版
南宋建炎年间,温州境内建有十三个军事之“寨”,它是其中一个且地处全境最北端;
从寨到驿到营,几度更名建置,依旧坚守“北大门”,它可谓温台驿道上的神经中枢;
随后的年月里,先后有县丞署、县委在此落地,它成为北境区域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
本期《地理》,走进乐清大荆——一个业已淡出历史视野的“边城”,寻访时空深处遗留的残缺与记忆!
蔡榆 文/图
4.繁华的要塞
上期,我们说到关于大荆农历五月十三会市的历史渊源及发展历程,也通过几个回忆片断,不完全地了解昔日大荆所经历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
一个繁华小社会的兴起,应该说不是无缘无故,像我们多年以前涉及过栝苍古道(缙云至丽水)沿路的一些村庄。它们曾经因为古时官道的路过,而拥有一时的繁华景象。但随着此后公路的开通,古道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直至退出了历史舞台。沿途村庄曾经的繁华,也就像那土墙一样,渐渐地在岁月的风雨中被剥落了昔日的韵味。类似的,还有苍南的将军岭脚,曾经也因横阳古道经过这里而兴起一个繁华的街市。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同样遭遇没落,记忆,也被不断地风化……
但位于乐清市东北部的大荆,似乎有些特殊——
大荆,距离乐清城关有四五十公里,东南邻近温岭市、玉环县,东北与台州黄岩接近,西与永嘉县相邻,是当年出入温台两地的古驿道上一个重要的站点、必经之地。此外,大荆还是周边相邻的黄岩、温岭、永嘉等地土特产的集散中心,南来北往的商贾行旅云集于此。
除了上述的地利因素之外,它的发展也应该是多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封建朝廷的寨、驿、营,相继在此设置,应该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比如康熙元年清廷在此设营建城,除了对曾经的寨、驿等元素的历史相袭外,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推动了大荆这个温境东北部“边城”的发展。
结合《清代的八旗兵与绿营兵·郑天挺》、《清代勇营制度·王尔敏》等人的文章来看,满清的大旗借着铁蹄扬起的风沙呼猎猎地入关以后,开始了又一个王朝在华夏大地的经营。
清廷的正规军队有“八旗兵”与“绿营兵”两种。这两者全有一定的数额而且是经常性设置,因此被称为“额设制兵”。这两种主力军队,全部施行薪给制,每人每月有一定的饷银,每年有一定的岁米,但数目多寡不等。此外还有临时招募的军队,如“士兵”、“乡兵”、“团练”、“练勇”、“防军”等,这些军队“旋募旋散,初非经制之师”。
绿营兵,又称绿旗兵,是满清入关改编和新招的汉人部队。“绿营”这个名称,是因其使用绿色旗帜而得名,在于表示与八旗不同旗色之标志。
绿营兵在各省按照地方的大小、远近、险要等条件,列汛分营。以领兵将帅与所驻防区为标准,大致分为镇、协、营、汛四类,由“总兵”统辖。驻防较次要隘的兵力,其单位称为“营”,带兵的或为参将、或为游击、或为都司、或为守备。而当年的大荆营,就是由温州“镇标”(“温镇”一名的来历)所辖的“营”,营里的兵士千余人。
据清史学者的研究认为,绿营的存在,也不是没有缺点,就制度而言,它的最大弊端在于“饷薄,不足以赡其身家,兵丁为营商贩以活口”。就平时积习而言,兵士有“游滑偷懒、钻营取巧、遇战退避”以及“顶替征操,兵丁既多兼营小贩”之习气。
这样的历史背景,或许也为当年大荆的发展提供了又一股力量吧。
5.“乐清之附郭”
上个世纪中期以来,在距大荆镇中心2公里处的屿后村,曾先后出土五代、宋代等历史时期的陶器。可见在那个遥远的时期,大荆已出现陶器的生产以及具备“集”的雏形。可见早在宋初,这里就已陆续有先民落户并形成聚落。原本因为遍地荆棘丛生而始称“大荆”的这块土地,借助地处温台交界、驿道要津的优势,在昔时官方的防护体系里,也不断地升格。大荆在昔日的岁月里,似乎是时代的宠儿,发展态势良好并进行多次美丽转身。
宋建炎元年,朝廷在当时温州全境内布置了十三个军事要塞,其中一个便是“大荆寨”,这也是温境最北端的一个寨。随着宋王朝的消亡,元朝在这里设“大荆驿”、置巡检司,到了明朝,改称“岭店驿”,置驿丞,为武职居住之地。
清康熙元年,“岭店驿”又被更名为“大荆营”,配备参将一名、守备等官职七人,拥兵千余人。也就在这一年,由典史张升督造大荆城。据光绪《乐清县志》记载:大荆城,周一里有奇,长287.8丈(注:“周”与“长”这一组数据恐有误),高1.4丈、厚8尺,有垛389个,(城)楼四座,城门4个。相对于同在乐清境内、明朝所立的蒲岐所城规模“长600丈、高2.2丈,宽2丈”,大荆城算起来是要小很多!
据统计,乐清在历史上,曾经有过14处城(堡),除县城建于唐、大荆城建于清外,其余均系明时抗倭而建。这样算来,大荆城,应该是乐清土地上距今时限最短的一座封建王朝所建的城防设施。
建了城的大荆营,史料上这样评价:“北捍盘山,东控大海,水陆之防御始备。终而论之,近筦(同“管”)县城之门户,以固邑治于金汤,远藩(屏障,保卫)四境之隘口,以遏(阻止)逋(逃亡)盗于山海。因地设险,永绥我民,斯百代之长策也”。
关于昔时大荆的文献史料,并不多见。所以,我们也很难看到昔日城内民众的生活细节,或者说关于城内更为详细的情况,温州北境这一处武职兵丁所居之地,在历史长河中的身影显得很是模糊。
清代著名学者阮元,在借宿大荆营后写诗称:“堠旗遥见大荆营,麦陇茶田取次平。斤竹涧边新驿路,石门潭下小方城。沙边溪石篮舆稳,渡口回风画角清。今日邮签促尘鞅,何时重与细经行。”
河南息县人、光绪庚寅进士何士循,曾任乐清知县,他写有《芙蓉早发至大荆》一诗:“空斋起对佛灯明,辨色东方已启行。半岭松风斤竹涧,一天梅雨大荆城。稍分岩壑供游瞩,犹觉衣冠苦送迎。带得山中云雾去,煮泉且试雁茶清。”
这两首诗作,或许能让后人拨开尘封的时光,领略些许有关大荆营(城)曾经的风情。
也许又是地处偏僻少有战乱之故,大荆,在清朝似乎成了县署“分身”的首选之地——
顺治十八年,清廷为了断绝沿海民众与郑成功的联系而发动“迁界”,当时乐清县署曾一度移至大荆。到了康熙十三年,乐清知县盛应宗为避“三藩之乱”,县署又一次迁往大荆。此后的乾隆四十四年,乐清县丞李华在大荆建县丞署。这一次的迁移,还进行了一些配套设施的建设,设校场、演武厅,城内设射圃、火药局,兼理大荆粮厅。
难怪前人称大荆为“乐清之附郭”。上个世纪40年代末,中共黄乐县委、县民主政府在大荆宣告成立(县政府设大荆高地村)。民间所谓“大荆分县”的历史渊源,看来名不虚传。
6.来往不接送
当地老人告诉我们这样一个故事,称大荆城内的守官可以破例行使“来官不接,去官不送”的权利!按老人们的意思,这样的规矩,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
早在嘉靖年间,大荆驿就办有公馆,配备二顶大驿轿,十顶小的驿轿。据称南来北往经过此地的官员,大荆驿驻军要予以热情接待。也许是这个接待工作给当地驿站官兵带来许多麻烦的缘故吧,清康熙年间发生的一件事,扭转了对过往官员“来迎去送”的局面。
据说,有一个武状元,晚年被派任大荆营。上任不久,即遇一武官路过大荆。按惯例,守城的官员在接报后应率随从出门迎接。但这位武状元在频频接报后迟迟不动。此举不但激怒了即将到来的武官,也吓坏了武状元的部下——不接来官,这可不是小事!
当武官的队伍临近大荆城时,武状元身着状元袍,骑马缓缓迎上。武官见状连忙下马,向状元施礼道歉:“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求恕罪!”此事一时名扬周边。
在武状元任职期间,官来官往,一律不再迎送。在武状元卸任回乡时,他将这件状元袍留给后任,以期“来官不接,去官不送”可以沿袭。
据老人们的说法,这件状元袍曾被转交大荆一处庙宇保存,年年“六月六”都要拿出曝晒,以防虫蛀。据称在解放初期,还曾有不少老人见过状元袍。后来此庙宇几经变迁,状元袍落在谁手也就说不清楚了。民间人士称,状元袍里有这个武状元的姓名,因为状元袍的丢失,也就没能记下。
时过境迁,故事的真实性已并不重要,但故事里流露出对繁琐公务招待问题的处理方式,对于今天来说,或许有更大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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