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站在绿绮山庄的门前。
他绝对想不到偌大的山庄竟然漆黑一片。
月黑风高夜,适合放火杀人。
适合杀谁?唐文忽然没有了把握。
身后的两百贪狼营整装待发。
这些都是他最好的兄弟,陪他走过一程又一程。
他带他们出去,就要保证带着他们完好无损的回去。这些年他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今天,他有些迷茫。
乱世保家国。
唐文并非想做一条狼,他也渴望正常的,安宁的生活。
然而,这个烽火连城的世界里,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唐文想,他总要拼到最后一刻。身为一名蜀军,他注定了做狼。
狼会爱上羊吗?
唐文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这个绿绮山庄的主人是吴国人,是他的敌对国。
他有权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
山庄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忽然间,灯火通明。
唐文有些炫目。
一骑红装在火光中向他奔来,似曾相识。
虽然脸上带着一个精致的蓝色蝴蝶面具,他依然知道,那是谁。
来将身后背着一支红色的长枪,枪长九尺,有红缨系枪。
那是他熟悉的一支枪——火影枪。
乔隐,乔隐,他念叨着这个名字,曾经最好的朋友,
如今,终于沙场相见。
杀气四起。微风中,唐文感觉身后的兄弟们呼吸粗重。
可是对方只有一人。
这是完全异样的徵状。
唐文忽然有了莫名的恐慌。如同身处无人的旷野。
唐文不相信乔隐已经练成惊艳一枪。
那是师傅的绝学,从来不传弟子,只传有缘人。
师傅当年没传他,也没传乔隐,
难道竟在他出师之后秘传于乔隐?
他不知道乔隐是否认出他。
鼎鼎大名的蜀国狼竟然是他唐文,从前说话都慢条斯理的他。
也许人都在不停的变化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谁?
然而他分明记得,那个爱捂着嘴笑的白衣男子。
那个有洁癖从不与人相处一室的小弟弟。
在某一天,也曾经伏在他的膝上哭泣,
只因为,他在比试中输于别的师兄弟,并且受伤。
他从此发誓要照顾他一生。
三年的耳鬓厮磨,最终,只能不告而别。
他无法承受每天与他见面,却不能说出那个字的痛苦。
他需要的,是彻彻底底的忘却。
“师兄,别来无恙?”对面的人朗声呼道。
唐文忽然觉得手心有一些些的汗,微凉。
来之前,他侦察过这里不过刚刚数百人,他胜券在握。
如今,打,还是不打?
他握紧了属于他的枪——玄铁枪,冰寒,彻冷。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他感觉身后的杀气渐浓。
“师弟,对不住了,杀!”
他终于从喉间发出这一声命令。
两匹马迅速搅成一堆。
一匹雪白,一匹火红,火光中分外显眼。
这不是从前的武艺比试,可是对手,却是情投意合的朋友。
晨起,日暮,同窗共读,校场切磋。
谁都不能输。谁都输不起。
唐文一个转身,挺出一枝回马枪。
他只看见火光绚烂,舞成一道道彩圈,
蓦然间,一枝枪尖如灵蛇舞动,从彩圈的中央,直抵他的喉头。
唐文的枪,豁然掉下马。
另一枝枪,也轻轻放下。
“师兄,你看看你的身后。”
唐文转头,两百贪狼营一半倒地,另一半,被黑衣人挟持,呆若泥偶。
“影卫!”唐文嘶声道,“你居然有影卫,你到底是谁?”
摘下面具,放下头发,一张雪白的俊俏面孔呈现眼前。
熟悉,又如此陌生。
一个柔曼的女声道:“我是倾城。”
乔倾城,东吴二乔的妹妹,乔公最小的女儿,倾国倾城。
率领一支影卫队,所相匹敌,战无不胜。
竟然是相处三年的师弟乔隐。
竟然学会了师傅的不传绝学——惊艳一枪。
唐文输了不该输的一仗。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输的机会。
一股细小的血液,正从他的喉间急速的涌出。
他忽然笑了。
“还好,我只爱过从前的乔隐。”
唐文在轰然倒地的一瞬间小声的说道。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轻轻擦去那眼角的最后一滴泪。
不再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