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慎蒙在《游雁荡山记》中说:“山下草莽中,有‘天开图画’四大字”。《广雁荡山志》却说:“卷图峰有朱子‘天开图画’四字。”《广志》错得很古怪,把这四个大字的位置错到天上去了。慎蒙说这四个大字在“山下草莽中”,也还显得含糊笼统,叫人难以寻觅。其实,这块石刻的位置并不难找,它躺在上龙鼻洞的山岭下边的路旁。
这“天开图画”四字,是形容灵岩景色的,也是形容整个雁荡山景色的。灵岩是雁荡山的“明庭”,把它镌刻在灵岩,是恰当不过的。“天开”者,天然之意也。雁荡山乃是一幅美妙的天然图画。
拿“天开图画”来形容山水风光之美,在别的风景名胜区也有,皖南的齐云山,就有这四个字的题刻。但它们不是一副面目,不是一张相同的画。那么,雁荡山这幅“天开图画”,它美在哪里?有些什么特色呢?
有的地理学家把中国风景美的形象特征,概括为六种类型:“雄伟”、“奇特”、“险峻”、“秀丽”、“幽深”、“畅旷”。以泰山为“雄伟”的代表,以黄山为“奇特”的代表,以黄山天都峰和九华山天台为“险峻”的代表,以西湖、富春江、桂林、武夷为“秀丽”的代表,以雁荡山的灵岩为“幽深”的代表,以洞庭湖和滇池为“畅旷”的代表。归类只能是相对的,一个风景区,往往包涵几个类型的特征,而以某一种为主。归类有它可取之处,举例常难恰当。以灵岩为“幽深”的代表就欠确当,也没有概括出整个雁荡山的特征。
雁荡山风景美的形象特征,看来不是单一的,它有“幽深”的一面,又有“雄伟”的一面,而更主要的是“奇特”。
论“幽深”,沈括在《雁荡山》一文中写道:“予观雁荡诸峰……皆包在诸谷中,自岭外望之,都无所见。”寥寥数语就揭示出雁荡山的幽深面貌。朱谏在《雁山志序》中说雁荡山“较之五岳,而幽邃之景或多过焉。”潘放在《雁山志序》中也说:“浙以东,山之名胜奥邃者,首称焉。”徐霞客在第一次寻访雁湖(未果)而登上一个高巅俯瞰北山时,看到的景象是“谷幽境绝”。的确,“谷”是最能体现雁荡山“幽深”这个特色的。如真济寺西南的长约4里的真济谷,两边山高坑深,谷中林木蓊翳,境极幽深;灵岩和灵岩寺口的双珠谷是幽深的;大龙湫何尝不幽深;长约3公里的筋竹涧,两岸崖壁陡峭,怪石嶙峋,潭深谷幽,境界幽深之极。此外,雁荡山的“洞”也颇具幽深的特色。如灵峰的观音洞,高100多米,深达76米,内依岩筑危楼九层,望之如缥缈仙界,何等幽深。又如新开辟的总面积4千多平方米的灵峰古洞,内有云雾等7个洞,洞洞曲折相连,一进去,就给人一种幽邃奥秘的感觉。再如天窗洞,前人就赞为“以幽异胜”。“洞”之所以成为雁荡山的一绝,正在于它的“幽异”。
论“雄伟”,有沈括的“雁荡诸峰,皆峭拔险怪,上耸千尺,穹崖巨谷”和“森然干霄”的描绘。有徐霞客“登盘山岭,望雁山诸峰,芙蓉插天,片片扑入眉宇”的赞叹。雁荡山奇峰拔地、巨嶂横空,是构成雄伟景象的主体。从灵峰景区的倚天嶂到大龙湫的连云嶂,如蜿蜒蟠结的蛟龙,纵贯整个“二灵一龙”景区,形成一种雄伟磅礴的气势。铁城嶂,如一座长城,气势不凡;连云嶂,横亘在大龙湫左右壁,高耸云天;屏霞嶂,色彩斑烂,如彩屏横空。至于显胜门,巨峰巍峨,崖谷险要,雄奇突兀,令人顿生崇高之感。而依托于巨嶂的奇峰怪石和飞瀑流泉,也同样具有雄伟的一面。如灵峰、超云峰、天柱峰、展旗峰、观音峰、常云峰和芙蓉峰,都能给人一种雄伟的感觉。大龙湫瀑布“腾空飘荡,顿令心目眩怖”,“泻疑云汉落,涌若海潮来,飘洒四时雪,喧阗万壑雷”,气象何其雄伟。至于号称雁荡山“四大尖”的百岗尖、雁湖尖、白云尖和乌岩尖,峰岗相连,蜿蜒起伏,高薄苍穹,其雄伟之势,自不待言。
论“奇特”,沈括有“温州雁荡山,天下奇秀”的赞语。杨龙友有“奇不足言,几乎怪矣,怪不足言,几乎诞矣”的赞叹。徐霞客在第一次游灵岩时,有“锐峰叠嶂,左右环向,奇巧百出,真天下奇观”的赞誉。
总之,雁荡山自然景观的美以“奇特”取胜。游人常说雁荡奇峰怪石多,郭沫若诗中有“奇峰传百二”之句。“峰”、“石”之奇,尤其是“峰”之奇,是构成雁荡山“奇特”自然美景的主要客体。一入雁荡山,千峰吐诡,奇形怪状,千姿百态,应物象形,拟人比事,栩栩如生。还因观赏角度的不同,令游人有步移形换,变幻莫测之感。可举例子俯拾皆是,不胜枚举。下面仅举数例:如灵峰景区的金鸡峰,站到北斗洞口望去,它像“美女梳妆”,站到将军洞口望去,它却变成了“将军骑马”;夜幕降临时,它成了“偷看的牧童”。又如大龙湫口的“剪刀峰”,亦是变幻无穷。清人钱宾王在诗中这样写道:“才睹双峰开燕尾,俄看独幅挂秋风。略经转侧仍乌有,唯有孤标依碧空。”清人陈梦说在观看了剪刀峰、天柱峰后,走到大龙湫右侧向外望去,只见一帆峰,而不见剪刀、天柱二峰,迷惑不解,询问僧人,才恍然大悟:“三峰只一峰也,易地三变其形。入则指为剪刀,中立则视为天柱,尽处则状如展旗(即一帆峰)。”
前面,我们分开来阐述了雁荡山这幅“天开图画”——自然景色之美的形象特征,是为叙述方便。但必须指出,“幽深”、“雄伟”与“奇特”不是互不相关,而是紧紧相连的。幽深中含奇特,雄伟中含奇特,奇特是主体。回顾一下上面所述,自可见出。正由于“幽深”,雁荡山不自炫其高大雄伟而显得“奇特”,也容纳得“奇特”。雁荡山风景旅游管理局在“规划”中明确指出:“如何发挥‘奇’,在‘奇’字上做文章,是开发雁荡山的关键所在。”这是很有见地的。
雁荡山这幅“天开图画”,是很美的。诗人用语言画不出,就寄希望于画家。元代朱希晦在《凌云寺》诗中写道:“凭谁为倩王摩诘,写出东南雁荡峰。”其实,要全部画出雁荡山自然景色是不可能的。宋代袁采在《雁荡图序》中就说过:“山石象物赋形,步移即换,岩瀑喷溅飞沫,俄顷百态,且限以重岗复岭,实不可模写。”但这不是说,雁荡山是不能画的,画雁荡山是枉费心机的。高明的画家,也能画雁荡山的局部风光,而且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这里只是说,要领略、赏玩雁荡山这幅规模阔大的“天开图画”,必须亲临其境,走进这幅没有框架的“天开图画”中去,尽情地观赏,获取艺术作品也难以企及的直觉享受。(原载《雁荡山揽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