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陌生男人的七天七夜(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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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四楼、、、还没完、、午睡去了
2009-6-17 12:06:51
晕,一次性发发完嘛!
2009-6-17 13:26:19
吊胃口
2009-6-17 14:31:34
过了一个星期,我在一家软件公司找到了工作。试用期还没过,这家公司的经理却以劳力过剩为由辞了我。我知道他辞掉我的理由肯定不是劳力过剩。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他的确是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威胁信。
   我气得瑟瑟发抖,看来黄伟他们是玩真的了。
   黄伟他们不只是干扰我的工作,还干扰我的生活。
   离开公司后,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混合宿舍楼,小区没保安,治安可想而知。
   一到了晚上,黄伟那帮人便聚在宿舍楼下,高喊我的名字,甚至是三更半夜的时候用木棍敲我的门。我半夜被惊醒,再也无法入睡。连续几个晚上被他们骚扰,我觉得自己的精神都不大正常了。
   邻居也开始抱怨,说我影响了他们的正常生活。他们派了代表跟我谈,问我能不能搬出去住。我愁容满面地对他们说,再忍忍,他们闹够了自然会收手。
   打发了邻居,我关上门,无助地依偎在门后黯然泪下。
   我真希望我一时想不开,操起家伙和他们同归于尽!
   黄伟他们都是夜猫子,习惯夜间活动,根本就不在乎花点时间过来骚扰我。我见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收手的意思,只好报了警。pol.ice半个小时才赶到现场。他们早已做鸟兽散。
   我连续两个晚上都报了警。pol.ice来后,都扑了空。为首的胖pol.ice见又是我,十分恼火,指着我的鼻子说,“下次我们出警逮不到人,我就把你抓回去。”
   我跟他们争论说,妈的,你们是不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这么慢,人都走光了,你们才来。
   肥头大耳的胖pol.ice瞪了我一眼说,“以后这事你找小区的保安!”显然,他觉得这点小事,对他的仕途毫无帮助,根本就不想追究。
   我说小区没保安。
   他冷冷地说,“这是你和他们之间的纠纷,你自个儿想办法解决。”
   我质问他,“我每晚被他们骚扰得无法入眠,精神错乱了,挥刀砍人,这也只是我和他们的纠纷吗?”
   他不吭声。
   我心平气和地给他提议说,“要不你们明晚过来蹲点,准能抓到那群滋事扰民的小混混。”
   他说,“蹲点?我们很忙,没时间陪你玩。”
   我大为恼火,挥手拍掉了他的警帽,“你有时间吃喝玩乐,就是没时间抓贼是吧。你他妈不配戴这顶帽子。”
   几个pol.ice见状,二话不说,七手八脚将我按到在地,把我拷回了派出所。
   他们把我关在了拘留室。我以为在拘留室能睡上一顿好觉,殊不知,夜间留滞室都是蚊子,咬得我根本没法入睡。我恳请他们让我朋友送蚊香进来,他们断然拒绝。
   他们关了我好几天才把我放了。我走出派出所,见到我父亲。
   父亲见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从派出所走出来,也不心疼我,把我拉到一边,将我臭骂了一顿,说我不学好,不仅丢了工作,还进了派出所。若不是他撕下脸皮去求派出所的人,我还要关上一个星期。
   我一肚子苦水,不知找谁倾诉。父亲是个虚荣的农民,我们父子没法沟通。我被治安拘留一事,对他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世界末日。他压根没想过问我被拘留的原因,只是一个劲地指责我,指责读书我没出息,浪费他的血汗钱。
   父亲这番话其实憋在心里已久。读书期间,父亲总喜欢拿我和别人攀比,我工作后也这样。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比较走运,孩子们上完大学,考公务员的当了公务员升了官,经商的当了老板赚了大钱,即使是打工的待遇福利都比我好。我毕业后,工资不高,父亲觉得脸上无光,所以总在我面前唉声叹气,说别人的孩子多好多争气,有意无意贬低了自己的儿子。他只看到别人的长处,压根没想过,幸运的人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我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就认为我一文不值了。
   以前,无论父亲怎么骂我训我,我从不顶嘴,一言不发等父亲骂累骂爽了我扭头就走。
   今天不一样了。他的儿子不会再忍受他的误解,他的辱骂。
   我站在大街上大声驳斥我父亲说,“你懂什么!你就只会拿我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我考上大学你不满意,我找了工作你也不满意,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多不满!你儿子被一群混混逼得走投无路,我向pol.ice们求助,而他们却把我关进了派出所。你儿子被人欺负,被人冤屈,我不在乎,但我的父亲,他却不理解我,还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值你这般对待!”我强忍住眼泪说,“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我加快步伐走了。父亲没有跟上来,他愣住了,他甚至对我的态度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寻思,眼前的我究竟是不是他的乖儿子。
2009-6-18 16:16:04
你有没有试过很累的感觉,这种劳累不仅来自身体,还有心理上的疲惫。我体会到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另谋生路。除此,别无他法。
   这一段时间都没能见上李敏,我有点想她了。
   周末,我约了她,希望在离开之前见上她一面。
   她身子已经完全恢复,舒心的一笑,星转斗移。我们相识的这段日子,谈不上缠绵,甚至给我带来了许多麻烦,但我对她还是心存感激,毕竟她也给了我人生另一种精彩,纵使精彩转瞬即逝。
   她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没告诉她真正的原因,而是说大城市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你骗我,你说过,你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和工作压力。”女人的记性总是很好。
   “人是会变的。”
   “你在逃避什么?你要通过这种方式忘掉我,忘掉一切吗?”她直直地看着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小看你。”
   “不是你,是黄伟他们。他们一直在给我找麻烦。”我将这段时间的经历都一一告诉了她,“我现在不仅居无定所,工作也丢了。”
   “黄伟他太过分了!我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她愤愤不平地说,“我明天找他谈谈!”
   “不用了。你答应过我不再找他。”
   “他把你害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她愧疚地说道。
   “责任不在你,是我自己惹的祸。你别担心,也许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我还会回来。毕竟这片土地才是属于我的城市,才是我的家。”
   “我会等你。”她一脸情深地看着我。
   “不,让一切随缘吧。”我说。
   爱情不应该出现太多刻意的成分。
   我只相信缘分。
   波光缕缕的湖面倒映着明月,那一片愁云惨淡的月下,柳絮在飞。
   第二天,我打了电话回家,跟母亲说我准备上广州。
   母亲不同意我走,说至少不能说走就走。
   我问为什么。母亲说,“你爸上次去派出所见了你回来后,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赌气,这几天跟我没说过几句话,总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抽闷烟。他白天吃不好,晚上又睡不好。我劝他,他也不听。我说,你们父子俩究竟怎么了。”
   “我……我冲他发脾气了。”我停顿了下,“还有,我还对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说我不是他的儿子……”
   母亲用责怪的语气对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爸说话!你爸知道你进了派出所,坐立不安,茶饭不思,可担心你了!”
   “他说话从不考虑我的感受,老夸别人来贬低我。”我在电话中委屈地说道。
   “儿啊,我和你爸没钱没文化,人微言轻,被人小看了一辈子。你和我们不同,你年轻,你有文化,你能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命运。你爸只是希望你将来生活好一点,不用再遭受和我们同样的命运。你爸脾气犟,不懂说话,但他心是好的。”母亲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颤抖。
   听完母亲的话,我已泪流满面。
   其实我很敬爱我的父亲,但父亲给了我太多压力,我担心我稍有不慎犯错,令他老人家失望了。这个社会远非他们所想象般简单。甭提有出息有作为,我现在连稳定的生活都没法保证。
   父亲为了供我读完大学,人瘦了一圈,还老了许多,皱纹已爬满他四十多岁人的额头。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挂了电话,我尽力不去想父亲在风中日益消瘦的背影。
2009-6-18 16:16:19
第二天,我回了家一趟。
   傍晚时分,农家炊烟四起,香气诱人。
   乡野的花香,田野的稻香扑鼻而来,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回到家,父亲正坐在门槛上抽闷烟。
   父亲近几年身体状况很不好,经常失眠,凹陷的眼睛黯然无神。老人家看见我的那一刻,干涩的眼睛闪动着盈盈泪光。
   父亲吃力地站了起来,抽身走进屋子喊道,“孩子他妈,赶紧儿下来做饭了。孩子回来了。”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愧疚地站在父亲背后,“爸,那天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孩子,你说的没错,爸这些年来太自以为是,说话从不顾及你的感受。我们老了,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更没法了解你们年轻人的生活压力。爸以前说的话,你也别放心上。”父亲放下了烟筒,缓缓地跟我说了他从没在我面前提过的事情。
   父亲曾是镇上的建筑工人。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在工地摔伤了腿,因此丢了工作,只能在乡下务农。父亲的伤至今还不能痊愈,自个儿蹲不下,上楼梯还得一瘸一拐。
   听父亲说了这事,我惭愧万分。我只顾着念书,父亲的病痛,我从不过问。我甚至认为,父亲是工人,受点工伤很正常。
   “摔伤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卧病不起那段时间,我看透了很多事情。老板当时只是赔了点钱,就撇下了我这个包袱。你要知道,我替他工作了十年啊!我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十年如一日地给他卖命,可他从不把咱当活人看。工伤,不可避免,我认了,但我受了伤后,不曾有人关心过我,哪怕是亲朋好友。他们认为,穷人天生贱命,你穷,你就该付出代价,你穷,你就该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我们同样都是人,为什么穷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对自己说,我的孩子将来一定要有出息!”父亲用怜惜的眼神看着我,“孩子,你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苟活于世唯一的理由。你爸没本事,没文化,是个臭打工,早已习惯被别人漠视,习惯被这个社会忽视。我只是害怕自己的遭遇还要在你身上重演,担心你被人小看,轻视。”
   我不搭话,默默谆听父亲的教诲。过去,我很反感父亲对我说“性格决定命运”“人活着只为了争一口气”之类的话语,他的教诲只会让我觉得我永远只是个孩子。然而,今天,我意识到,在父亲面前,我甘愿成为他眼中那个长不大的孩子。父亲没文化,不等同于他说话没道理。
   吃着母亲的做的菜,听着父亲没完没了的唠叨,我从不曾感到如此幸福过。
   母亲给我夹了块肉说,“儿子,你怎么不把上广州的事跟你爸说说。”
   “不了。我打算留在这边工作。”我改变主意,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陪在父母身边。
   “那群小混混要再给你找麻烦怎么办?”母亲忧虑地问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和朋友在市区租了房子,小区治安环境还不错,他们骚扰不到我了。”
   “那你工作的事有着落吗。”父亲问我。
   “这事我正想跟你们商量商量。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是出租车司机,开一小面的。现在他改行经商,准备把车子转让。他的车子05年购置,手续齐全,说2万元过户给我。我想试试。”我担心父亲会不同意我当出租车司机,于是接着说道,“他说虽然现在开出租车没以前吃香,但每个月赚2千来块不成问题。现在很多大学生都在大城市开出租车呢。我打算干上一段时间,一来可以避开那帮找我麻烦的小混混,二来可以攒笔钱日后自己找门路。”
   “既然你已经有计划了,就按你的计划去做吧。”父亲放下筷子问我,“对了,你哪弄2万元?”
   “我可以和朋友借点,不过我自个儿只能凑够五千。”
   “还差一万五是吧。”
   我心虚地点点头。
   “家里还有一块地,空着浪费,卖掉也值一两万。”
   “可你不是说那块地以后要盖新房子的吗?”母亲提醒父亲说。
   “盖房子是小事,等以后有了钱还担心没地盖房子吗。我明天就找村长说说。”父亲说得如此坦然,但我和母亲知道他内心一定很痛苦。
   父亲对那块地感情特别深厚,说那块地依山傍水,风水好,每天吃过饭都要去那块地走走,看看。好几次村里的有钱人亲自找上门来说要买下那块地,都让父亲一一谢绝了。
   村里许多户人家都盖了新房子,唯独我们家。我们家的房子建于八十年代初,现在已经面目全非,长满青苔。父亲做梦都想早日盖上一栋两层的房子。现在他的愿望又破灭了。
   家里穷,但父亲从不吝啬把钱花在我身上。大三那年,舍友都在校外考了驾照。我当时和父亲说,我也打算考个驾证,对日后找工作有帮助。父亲甚至没问清楚怎么一回事就把钱汇给了我。
2009-6-18 16:16:34
过了几天,父亲把一沓钱递到了我的手中,不多不少刚好一万五。
   父亲说,“爸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以后你得靠你自己了。”
   我感激地看着父亲,一时无语凝噎。
   筹够了两万元,我找朋友办了过户手续,买下了这辆六七成新的哈飞松花江面包车。他载我跑了几十公里,车子性能还行,我才完全放心,
   我每天把车停泊在大学附近,和众多面的司机排队等客,一天跑上四五趟短途,收入不算多,不过,周末,大学生包车去游玩,收入会多一点。
   一个城市的好与坏,出租车司机最有发言权了。
   我透过挡风玻璃冷眼窥视这座城市,人情冷暖人情世故尽收眼下。
   我目睹过发生在这座城市最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看过群众为了上诉冤情将市政单位堵得水泄不通;我看过一天三起的交通事故,现场围满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路人;我看过一农民老太抱着城市管理者的大腿,央求他不要收缴她的杆秤;我看过歹徒众目睽睽之下抢劫了一女子,路人皆袖手旁观;我看过黑帮分子追砍路人,pol.ice躲在警车不采取任何行动;我看过许多妖娆粉艳的女子在夜幕的掩盖下进行情色交易。我看到了人性的挣扎,我看到了人性走向泯灭,其实,我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我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不圆满的世界,我想起了那段不圆满的爱情。
   如果你对这个社会将要绝望,你该好好谈场恋爱了。我对自己如此说道。
   我一直没把留在本地一事告诉李敏。半个月来,李敏都以为我上了广州。她给我发了几回短信,但我没回。我不知道怎么答复她,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我们的感情。
   如今,我找到答案了。
   下午,我去花店挑了一束玫瑰。含苞欲放的花蕾,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我想李敏一定会喜欢。
   买了花,我开车来到李敏公司楼下,耐心地等她下班。
   她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挽着一男同事的手,信步盈盈地走了出来。她在笑,一脸灿烂的笑。我第一次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竟让我如此厌恶。
   我把玫瑰从车窗扔了出去,疾速开来的货车碾过掉在地上的玫瑰,一阵风吹过,花瓣散落一地,灰色的天雪花在飞舞。
   也许,我和李敏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注定不能走在一起。我们相遇相恋,只是上天对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剩下的日子,孤身走,耳边是催人泪下的曲子,脚下是走不完的路。
   我早出晚归,都不能打发内心的寂寞和空虚。我问我自己,我究竟是怎么了!
   恍恍惚惚又过了半个月。
2009-6-18 16:16:46
一天,我开车途径银行,看到一中年男人手中的公文包被人给抢了。中年男人大呼抢劫。目睹这一幕,我莫名愤怒了。劫匪开着摩托车,我想到了黄伟一伙。
   我踩油门追了上去,将夺路而逃的摩托车撞倒在地。
   我下车一看,吓呆了,我不曾料到后果会如此严重:摩托车上两名青年摔得很重,倒在地X L血不止。他们抢来的手提包掉落在地上,缝口开了,一捆捆百元大钞露了出来。
   又闯祸了。
   我想到了父亲递给我钱那双颤抖的手,我害怕极了。我宁愿独自承受所有的苦难,都不愿看到他老人家失望的眼神。
   那名中年男人开车跟了上来。他下了车,捡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粗略数了数包里的钱。他鄙夷地看了一眼被我撞倒的两名青年,然后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说,“年轻人,谢谢你了!你别担心,我认识公共安全专家局的人。你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说,我宽心了许多。
   后来我去了公共安全专家局,录了口供,填了份资料就出来了。
   我走出公共安全专家局时,那名中年男人喊住了我。
   他姓刘,自称是金辉有限公司的董事。他身着灰色西装,带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身材微微发胖,看上去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他问我开车一个月能挣多少。我说两千上下。他轻蔑地笑了笑,“我的司机前几天辞职了,我正想找个新司机。我给你三千,你帮我干,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谢了,我想自己开车。”
   “为什么?”
   “我喜欢来去无拘的工作。”
   “这是我的名片,你不妨考虑一番才给我答复。”他又从提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我,“这点钱你收下。”
   我推脱一番,不要他的钱,“不必了。我把他们撞倒,可不是为了帮你把钱夺回。”
   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作罢,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我说,“别忘了给我电话!”
   他说话那自信的表情就像我一定会答应他似的。
   有钱人都这样,以为钱就是一切,压根不相信谁会跟钱作对。
   我干出租车这一行,完全是迫不得已,根本没长期干下去的打算,所以就没考虑他的话。
   我以为车子每个月花几百块检修保养是很正常的一回事,不过,我越发觉得,这车子的毛病是越来越多了,时不时就给我心情添堵。
   业内人士告诉我,车子配件都换过了,用的是二手配件,老化得快,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得把车子的配件来个大换血,要花上好几千块。
   我一听要这么多钱,只好放弃,凑合着开,出毛病大不了修。
   不过,我的做法有点得不偿失了。跑短途没什么,要跑长途半路熄火了,不但要退一部分钱给乘客,还要花钱请拖车。
   最糟糕的一次是,我送一名乘客去外地,回途时,车子突然熄火了,当时已经是深夜,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拖车公司说太晚了不走那段路。我气得直咬牙切齿,对着这部破车又踢又骂,它就是无动于衷。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我想过死。
   我想躺在马路中间,给过往的车辆碾死算了,如果没死我就好好活下去。
   我想了一个晚上,到底没这样做。
   第二天,天蒙蒙亮了。我看到朝气蓬勃的太阳,心情感到莫名舒畅。这种感觉就像重生。
   我摸出口袋的名片,给名片上的人打了电话。
   我始料不及的是,名片的主人,也就是金辉有限公司的董事,居然是一黑帮老大。
2009-6-18 16:17:05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停住了。
   我仰着头,借助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他。他的眼睛还在眨动。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嘴唇又动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我有点尴尬地说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遇上烦心的事,你会失眠吗?”他反问我。
   “嗯,我还吃过安眠药。”刚入行那段时间,我经常犯失眠。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见自己一丝不挂站在大街上饱受嘲弄;梦见自己的事迹败露遭受家人的辱骂和冷落;梦见自己回到了可怕的童年,被遗弃在鸟无人烟的荒山野外。
   “快乐的回忆曾是我最好的安眠药。如今,每一件快乐的事情,对我而言,都烙上了痛苦的印记。晚上睡觉,我只好不断地折磨我的大脑,让它变得更加疲惫不堪,才能找到睡意。现在我已经有了困意,我只想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当我睁开眼已经天明。”他闭着眼平躺着,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趁我脑袋还有几分清醒。”
   “你说‘当你对这个社会将要绝望,你该好好谈场恋爱了’,这么说,你回心转意找李敏,只是纯粹想将这段感情延续下去,并非你仍爱着她,是这样的吗?”
   “嗯,爱可以慢慢再培养。没有爱情的生活,人们变得迷茫,情绪低落,容易受挫,只有爱,才能让生活变得更有意义。抱着目的去爱总比凭着感觉去爱要好,而这个目的不应该只体现在物质上,更应该体现在精神上。”
   他说的话,太深奥,我根本没听懂,也许是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还想再说两句,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很沉重了,想必是睡着了。
   睡觉之前,我把该死的抽风机关了。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我的心情五味杂陈,久久没有闭眼。
   第二天醒来,床上只剩下我。他走了,依然是无声无息地走了。
   秋天的早晨,天气十分凉爽。我穿着单薄的衣服,感觉有点冷。一阵风吹过,掠过我的发丝,我不禁抱起了胳膊。我像是残风中发黄的叶子,随处飘落,凄凉!
   宿舍附近的小巷子,上帝遗忘的角落,空瓶子,纸屑,果皮随处可见,甚至还有发黄的避孕套,腐烂的动物尸体,一阵恶臭熏得我差点呕吐。
   平生,我第一次有了想家的情愫。
   家乡是经济不发达的小山沟,人们几乎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湛蓝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白云,永远找不到半点瑕疵。
   山上流下来的清泉,集万物灵气的甘甜,轻呷一口,怡神醒脑。
   我喜欢抱着沟里的小山羊,摸着它的背,挼着它的小胡须,看着远处的村民在田地耕种。
   风吹过成排的竹林,带来山野的花香鸟语,在耳边和成一片天籁之音。
   我是如此怀念家乡的风,家乡的雨,家乡的一切。
   想到这里,我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
   耳边又传来令我心烦的噪音,工地的敲打声,过往车辆的吵杂声。
   宿舍楼狭小阴暗的楼梯,让我心情变得更加压抑。
   我在想,发生在张帆身上的事情,离我很远,但又与我的生活颇为相似。
   我的内心反复衡量着张帆的话:当你对这个社会将要绝望,你该好好谈场恋爱了。
   可爱情,我不敢想太多,这会让我做恶梦。
   生活,就像迷宫一样。
   中午,另一个姐妹小琳打来了电话,约了我和小兰上川菜馆吃饭。
2009-6-18 16:17:17
“你这是嫉妒。”小琳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
   我见这顿饭都快吃出火药味儿来了,赶紧打圆场说,“快吃菜吧,菜都快凉了。”
   她们互相瞅了对方一眼,乖乖闭上了嘴。
   小琳特别喜欢这家馆子的香辣蟹,对厨子的手艺是赞不绝口,每次过来,都指定要这道菜。不过这次,她一反常态,质问老板娘说,“老板娘,你们是不是换了厨子,这香辣蟹我怎么吃不出味儿来了。”
   老板娘笑着答道,“还是原来的厨子呀。”
   小琳啧啧说,“这就怪了,该不会是佐料没下齐吧,总之没以前好吃了。”
   老板娘说,“可能今天厨子马虎了点,我这就去跟他说说。”
   小琳说,“老板娘,我们是常客,你可不能对咱偷工减料呀。”
   小琳这句话如果只是个开玩笑,这倒没什么,但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令老板娘十分尴尬。
   小兰对老伴娘说,“老板娘你别听她的。她现在长膘了,嘴巴变挑剔了。反正,我吃着跟以前没啥两样。”
   老板娘笑了笑,给我们道了歉,尴尬地走开了。
   小琳见老板娘走开了,神采奕奕地跟我们说起了她和黄老板去香港游玩的风流事儿,“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香港珍宝海鲜舫,这是一家漂浮在海湾上的海鲜舫,装修跟皇宫有一比,攀龙附凤、金璧交辉,豪华死了。更重要的是,这家海鲜馆的海鲜太好吃了!特别是火焰醉仙虾、干邑龙虾翅这两道菜!那天我都快撑死了。”
   “我真没想到,别人口中的美食,竟然会让我倒胃口。”小兰说。
   小琳听小兰这么一说,心里自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好发作,她知道自己说不过小兰这张嘴。
   我见小琳的颈上多了一条精细的金项链,于是问她,“这条链子真好看,几时买的?”
   “黄老板上个星期送的。他可是带我逛了好几家珠宝行才买下了这条链子。香港的珠宝是出了的便宜呀,下次你们有机会去玩也好好挑一条。”
   “这链子的做工真精细,一定价值不菲吧。”我摸着小琳颈上的链子羡慕地说道。
   小琳喜上眉梢,“也不贵,才一千来块,不过黄老板说这链子跟我的脖子很搭配,戴着有灵气。”
   小兰突然大笑,“小琳呀,黄老板没跟你说,也只有金灿灿这种俗艳的色彩才能和你这张贪婪的脸蛋搭配吗?”
   小琳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不满情绪,生气地放下筷子,“小兰,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姐不是跟你过不去,姐是不想你沉沦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不能自拔。”小兰止住了笑声,“你以为当有钱人的情妇就能得到幸福快乐了吗!你只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你不懂,我们是动了真情!”
   “少来恶心我了。他只是对你的美貌动了真情,你也不过是对他的钱财动了真情。他现在能背叛他的妻子,他以后自然也能背叛你。当然,你可以用纸币擦眼泪,你将会有很多的纸币擦眼泪,你甚至可以把钱吃下去,医治你的悔恨。”
2009-6-18 16:17:47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这种人呢!”小琳反驳小兰。
   “有几个出来玩的有钱人会把感情当回事?说到底,这还是素质问题。”
   “在我眼里,男人根本就没有素质高低之分!男人只有有钱和没钱之分。你以前的男友就不是有钱人,但他还不一样背叛了你!所以有钱和没钱的男人都一样,只是没钱的男人玩不起罢了!要找就找个有钱的!”
   小兰一听小琳又提了他的前男友,不禁蓦然伤感,索性拎起包走了。
   小兰比我好,还谈过恋爱。
   小兰的初恋男友是她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他上了大学,小兰来了南方。虽然小兰对他还有几分爱意,但小兰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他们俩也不可能还会在一起,于是就铁了心不再和他联系。但这一年来,他对小兰一直是书信不断。小兰一封都没拆开来看。她不敢看,害怕看到她不敢面对的事实。
   小兰真正意义上的男友是她的一名常客。他对小兰十分要好,每天短信电话问候小兰,暧昧的甜言蜜语从不间断。小兰还真以为碰上自己的真命天子了,也动了真情,每天沉溺在幸福思念中乐不可言。
   不过后来,小兰发现这个男人在外面竟然还有其他女人。
   分手后,小兰伤心欲绝,悔恨不已。这个男人颜厚无耻地欺骗她的感情,只为了免费占有她的身体。
   这段不美好的恋情对小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小兰从此不再相信男人,对爱情是避之不及。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感情受到伤害后,创伤只会持续一阵子,而女人感情受到伤害后,心灵的创伤会持续一辈子!
   现在,小琳又在小兰面前提起这个臭男人,小兰能不伤心吗。
   “你真的不应该再提起小兰的前男友。”
   “这不能怪我,是她不愿面对现实罢了。”小兰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们酒店现在还招人,你给名片上的人打个电话吧。以你的姿色进去肯定没问题。”
   “不用了。”
   “为什么?你应该换一个环境,那家夜总会有啥好的,出入的人鱼龙混杂。还是来我们酒店好,只要博取那些达官贵人的欢心,钱不是问题。”
   “我们出卖的只是身体,而不是感情!”
   “你觉得我是在出卖自己的感情了?其实我跟你们一样,只是在赚钱!是你们把我孤立了!”
   “不是我们把你孤立,是你把钱看得太重!钱让你变得势利,钱让你变得高傲!是钱把你和世界孤立了!”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是小兰她本来就对我有成见!”
   “你错了。你想想,你上学时,是谁把好吃的都分你一半!你刚来到这座城市,水土不服,发高烧腹泻在医院躺了两天两夜是谁在旁边陪着你!你刚入行时,被客人欺负,是谁站出来给你说理!我只能说,是你太善变了。”我还想再说下去,又担心小兰走远了,于是说,“我走了,谢谢你的这顿饭,我想我们三个还是好姐妹。”
   小琳说了声再见便没有别的话了。
   我走出了川菜馆,追上了小兰。
2009-6-18 16:18:06
“你没事吧?小琳她是无意的,你别怪她。”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有意无意我还能不知道吗。”小兰转而用一种伤感的语调说,“那个臭男人根本不值得我伤心难过,我只是在同情我自己。方瑶,你知道吗?我有时也会感到很累,想找个肩膀依靠,但我又害怕,害怕幸福的背后是无情的背叛。我不敢再相信男人,不敢再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小兰是个悲观主义者,她这种矛盾的心理,我不难理解。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
   “至少我们的交际圈子,没一个好人。”
   “说不定吧……”我带着几分羞涩地说道,“我昨天跟你说的那名客人,感觉他就是个挺不错的男人。”
   “什么?那个花钱不办事的男人?”
   “嗯。”我点点头。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投入真感情,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我很明白这种人的心理,他们觉得博取小姐的感情是一种富有挑战性的行为,是个游戏。这个社会人心叵测,越是故弄玄虚的人,背后越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的秘密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总之,你别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了。我最讨厌这种虚伪的男人了,在小姐面前还要装清高,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他目的始终玩弄你的身体。”小兰用一种更重的语气说,“或者他根本就是个小白,想把你泡到手像蛀虫一样寄居在你身上,吃你的穿你的。”
   “小兰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点。”小兰的说辞,我觉得可气又可笑。
   “我不敏感,我一点都不敏感。我当初就是太自信了,相信了所谓的爱情。其实这个世上没几个人懂得爱情,愚蠢的世人笼统地将金钱和性欲称之为爱情。”
   听到了这里,我终于明白小兰根本就不是就事论事,她是在说她自己,还是把话题拘泥在她的前男友身上。
   小兰见我不说话,继续对我晓以大义,“你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苹果,他只有花钱才能得到你。这就是定律!你已经到了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了,不要再用惨重的代价去买经验教训了。我视你和小琳为亲妹妹,我很担心你们跟我一样,轻信了男人,受到伤害后,对爱情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如果你想好好谈恋爱,你就得退出这一行,换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城市,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我真的很不喜欢小兰用待价而沽的苹果去形容我们我身份,这让我感到自卑,可耻,难过。
   小兰和我都清醒地意识到,这份职业给我们的心灵带来深重灾难,但我们却无法说服自己离开这个行业,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今晚不会又约了你吧?”小兰问我。
   “还没有。”
   “估计他还会约你,说不定借口散心,带你逛街。”
   “你怎么知道?”
   小兰冷冷一笑,“别忘了,我是过来人。谈心,约会,上床,这是万古不变的恋爱公式。”
   “反正我不陪他,也会陪别人,这有啥的。”
   “我担心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对他日久生情。你没必要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一份乌托邦式的爱情之上。”小兰好心劝我说。
   小兰的话并没有让我悬崖勒马,反而大大地刺激了我的好奇心。
2009-6-18 16:18:27
我白天精神很差,甚至会讨厌刺眼的阳光。颠倒黑白的工作严重地影响了我的生活,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凌晨三更才入睡,如果第二天没事的话,吃过中午饭,我会继续睡到黄昏。
   清晨那一缕温和的阳光对我来说,实属来之不易。
   这两天我睡得早起得早,精神也特别好。
   以前父母总是对我们说,早睡早起精神好,这话一点都不假。
   真怀念读书时儿那种简单而有规律的生活。
   早上睁开惺忪的双眼,满屋子飘着红薯粥的味儿。我特别爱吃母亲熬得红薯粥,有营养,吃多了也不担心会长胖。上学前,我会和弟妹围在桌子上吃着美味的红薯粥,分享着发生在学校有趣的事儿。傍晚回家,我会帮家人忙农活,直到太阳不见踪影。晚餐虽然不丰盛,但只要累了饿了,吃啥都觉得津津有味。
   早餐的红薯粥,弟妹的趣事,晚餐的凉素菜,还有家人疲惫的笑容,几乎成了我回忆的全部。那种生活虽然简单,但让人满足。
   小兰回到宿舍,给家人打了通电话就睡去了。
   屋子静了,只剩我一个人清醒着,她们都在为夜生活养足精神。
   我精神特好,突然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儿打发时间。
   我的床头堆着几本言情小说。说来惭愧,这几本小说是我上一年在旧书摊买的,现在还没翻开看过。
   读书时儿,很喜欢看小说。初中喜欢看魔幻小说,高中偏好言情小说。借了新的小说,我会通宵达旦地看到完为止。如今,也许是时间少了,抑或是对文字产生了一种望而生畏的心理,这几本早期买的小说,竟会被我遗忘至今。
   今天,不知何故,我拣了本言情小说看了。
   看了几章,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是小说内容不吸引人,而是小说关于爱情的描写,令我心伤。
   我索性把这几本小说都扔进了垃圾桶。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言情小说了。
   我突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的生活,弥漫了一种浮躁沉闷的气息。
   没有兴趣爱好,没有亲情爱情,闷里发呆,呆里发闷地虚度余日。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吗?想到这里,我身心凉透。
   张帆不出所料给我打来了电话,不过他这次没有叫我直接去宾馆。他说今晚约我喝茶,还特别加上一句,价钱照例。
   我欣然接受。无论如何,这都比在乌烟瘴气的KTV包间上班好多了。一想到夜总会那些满嘴黄调子的男人,我胃液翻涌,几乎想吐。
   我没有把此事告诉小兰,否则我的耳朵又要遭罪了。
   夜晚,带走了白天的单调,在城市中央渲染了一片活色生香的夜景。
   酒店正门前,有个大型喷水池,彩色的光束与透明的水柱融为一体,色彩斑驳,动感十足。淡淡的绿光映照在乳白色的柱子和透明的玻璃上,给酒店营造了一种高雅的格调。门前停放了各式各样的豪华轿车,车上衣着奢华的男男女女不时与我擦肩而过,带着傲慢的不屑。
   我突然想到了格格不入这词。
   他来了,款款深情地朝我微笑。
   我脸颊发烫,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叮嘱自己:别忘了,我是在上班,而不是约会。
   “你真准时。”他穿着青色的格子衬衫,灰色的休闲牛仔裤,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我接触的男人几乎都是衣冠禽兽,奇怪的是,我不愿这样去想他。
   “准时是因为我除了等待,找不到别的事可做了。”我自嘲地说道。
   他淡淡一笑,“我们进去吧。”
2009-6-18 16:18:43
今天不是周末,茶市的顾客不是很多。他四处张望,似乎在找朋友。
   “你还约了朋友吗?”我担心地问道。
   我不禁联想到小兰一次滑稽的经历,冒充熟客的女朋友去见他的女朋友。
   “不,就我们两个。”
   “哦。”我舒了一口气。
   他在靠墙的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很绅士地给我拉开了椅子。他这一举动不像是为了刻意讨好对方才去做的,纯粹只是一种礼貌。
   “谢谢。”我笑着表达了我的谢意。
   我和他相视而坐,抬头说话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面:笔直高挺鼻梁,充满善意眼睛,挂着微微笑意的嘴巴。在他的脸上,你不难找到亲切这词的含意。
   他问我喝什么茶,还一个劲地招呼我点吃的,还真把我当难民对待了。
   他挑的角落,我很满意。倘若要我坐在大厅中央,我想我会崩溃。即使是现在,坐在角落,我仍会觉得心情压抑,浑身不自在。我总觉得众人都在盯着我看,甚至在私下议论:这女的好像在哪见过。
   他见我的表情很不自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空调开大了?”
   “不是。我只是不习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人多?”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十分不解。
   “你体会不到的,这是职业病。”
   “哦。”他恍然大悟。
   “我已经努力去克服了,但还是没适应过来。”我的语气透露着深深的无奈。
   他看着我,沉思了一会才说道,“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可不会撒谎。你仔细看看,我看你的眼神和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你再看看周围,看看周围的顾客,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而你,只是他们眼中一名普通的顾客。我想说的是,人的一生都在跟自己的心理作斗争,你要当自己的胜者。”他说话的语调让人无法辩驳。
   “你真会说话。”我会心一笑。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他见我沉默不语,于是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说你在床上不想说话,现在可不是在床上了,呵呵。”
   “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不擅言辞的人。”
   “不擅长言辞的人总是有很多话要说,是这样的吗?”他直视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吧。”
   “你当初为何要选择这一行?”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如果你不想提这件事,你可以不回答的。”他说。
2009-6-18 16:18:56
“可以说是生活所迫吧。”我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打心里喜欢这行的估计不多,当然,也有少数卖肉求荣的,但我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是生活所迫。”
   “怎样才算是生活所迫?随便找份工作总能解决温饱吧?”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工作只为了解决温饱,工资再低我也能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行?”
   “我们家乡实在是太穷了。别说大学,就是供孩子上完高中的都不多。我父母算不错了,供我念完高中,要知道,父母为了支付我和弟妹的学费劳碌了一辈子。我上高一那一年,家乡闹灾害,家里几乎断粮,更别说学费了。父母痛心疾首跟我们坦言,他们无法再供我们三个读书了。幸亏,县里调整了政策,减免了我们大部分的学费,我们才得以重返校园。读书时,我成绩还不错。高考后,我被一所大专院校录取了。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乐疯了,恨不得一下子把这个消息告诉全世界。家乡的人都替我高兴,唯独我的父母,他们笑不出来。他们愁眉苦脸看着满心欢喜的我,说不上一句话。深夜,我几乎要睡着了。母亲满面愁容走进了我的房间。她坐在床边用近乎抽泣的声音对我说,‘方瑶,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我们供不了你上大学了。’我早料到父母会跟我谈及此事,心里早已想好了答案。我很乐观地开解母亲说,同学的大哥大姐上大学都申请了助学贷款,我也可以贷款上大学,等工作了再还。母亲问我,除了学费,生活费一年也要好几千,这钱从何而来?我一下子就懵了。我深知父母供弟妹上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几千块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母亲还对我说,我弟的成绩也不差,以后他也得上大学,这笔钱,都快让他们愁死了。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她是希望我打工挣钱供弟弟上大学。母亲走后,我对着录取通知书哭了一个晚上。那一夜,大学梦和我的心一起碎了。第二天,我把录取通知书撕了,再也不去想我的大学。后来,我去了县城打工。我当过售货员,餐厅的服务员。工作不仅辛苦,还要经常受气,但我都忍了。不过,我妹妹也将面临高中毕业,家里的情况不可能供她继续读下去。我微薄的工资只能解决自己的温饱,要帮她,有心无力。”
   “这么说,你选择了这一行,是为了供你的弟妹上大学?”
   “嗯。我有个朋友叫小兰,是我的初中同学。她告诉我,她当了小姐,每个月能挣不少钱。为了妹妹不走我的后路,我跟随了她。小姐这个行业,我早就听说了,也习惯了。家乡很多女孩子,她们许多都是为了父亲,为了兄妹,甚至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我的朋友小兰,她选择这行就是为了挣钱给父母治病。人太穷,道德就显得不重要了。贫民窟为何这么多孩子贩毒,一样的道理。”
   “你们家生太多了。”他感叹说。
   “这很正常。如果你父母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儿,你敢保证他们不想继续生个儿子吗?”
   “呵呵,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依然盛行。你妹妹今年上大学了是吧?”
   “嗯,她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可高兴了,跟我当年一样,不过她比我好,不愁学费。她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我给她汇。”
   “你妹妹真幸运,有你这样的姐姐。赚够了钱,你有何打算?”
   “钱永远都赚不够。我现在根本就不再是以赚钱为目的了,我已经离不开我的职业。人一旦适应了这个环境,就会产生依赖的心理,就不会尝试去改变。我们就像失去翅膀的小鸟,要重新融入社会,难。于是我们选择逃避,任生命漫无目的地放逐。”
   他在倾听,但平静的面孔似乎隐藏着心不在焉的表情。
   我问他,“你在听我说吗?”他身后坐着几个大声说话的男人,我不得不提高说话的分贝。
   他突然缓过神,“不好意思,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反正是一件不紧要的事。”他敷衍一笑,不愿告诉我。
   我有点失望,刚提起说话的欲望,现在没了。
2009-6-18 16: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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